晚上和德國朋友們吃飯時，聊到彼此近期活動，我和帥哥也提到，很期待終於一月可以回台灣過年了！朋友們問帥哥，台灣的家人和他相處地好嗎？還喜歡他嗎？帥哥回答：台灣的家人好多，也都很好，但。。（偷瞄我幹嘛）然後他又緩緩地說，他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把他當自己人了。（what?? 蝦蜜？你開玩笑嗎？我家人根本就對你，比對我好～好不好！當下一聽到我超震驚！）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？為什麼我的德國老公覺得不被台灣家人當自己人？接著他才慢慢說，他知道一些比較親的家人，像我媽、我弟弟妹妹「應該」有把他當自己人，但其他人，他就不知道了。我說什麼叫作「應該」？他說，有時候他聽到家人介紹他的時候，是以「女婿」、「我姊姊的老公」或「我堂妹的老公」，他當下有被當作外人的感覺。當然這件事他有跟我提過，而且還是用很醋咪的中文腔說：「妳的媽罵就是我的媽罵、妳的滴地妹妹就是我的滴地妹妹、妳的堂哥哥就是我的堂哥哥」。於是後來我也和比較親的家人溝通了，所以現在我弟妹也直接稱呼他名字或是哥哥。至於其他的家人，帥哥舉例，他之前在facebook有看到有人問我爸是要當外公，還是要當內公了，當時他就問我，外公和內公是什麼意思？有什麼差別。我當下只說外公就是女兒的孩子，叫外孫；而內公就是兒子的孩子，叫內孫。而他也只回我：「不是都一樣是孫子嗎，為什麼要分內外？而且為什麼爸爸媽媽要分不同邊？兩邊的親戚還要分不同稱謂？一家人要這樣分邊，不是很難過嗎？」我沒想到這件事埋在他心中這麼久。我們聊到這裡時，同桌的德國朋友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，都很好奇地問，為什麼台灣人要分這麼清楚？老實說，不乖老婆其實小時候也是跟家人抗議過這件事，但家人只說我神經病，想太多。年紀大了一點以後，也漸漸習慣不再抗議了，也給自己解釋說可能是這樣大家才不會搞混？但德國朋友們這時候又問，如果不給這麼多稱謂，難道你們的家人會搞混，不知道誰是誰嗎？那你們這麼重視稱謂關係，不會覺得很疏遠嗎？回到家以後，我仔細地回想一下，發現的確，這是到目前為止，我觀察碰到的德國人跟我們華人文化還蠻不一樣的地方。不太喜歡造「哪國」人都「怎樣怎樣」的句子，我簡單舉兩個例子好了。1. 弟弟的老婆不叫弟妹丟。打從一開始弟弟還沒結婚，兩小無猜還只是男女朋友時，我和帥哥就從來沒有叫過妮妮為「弟弟的女朋友」或「弟弟的老婆」，而是直接叫她名字，或是「妹妹」。我跟他解釋那就是sister-in-law的意思，不過，剛好他們家就是不叫in-law的那一掛外國人，因為他們覺得既然兩個人在一起結了婚，那就都是一家人，何必在稱謂上就直接分了親疏等級？當然，中間我也有變節的時候XD 偶爾和別人聊起小兩口時，有幾次也是省得麻煩，直接稱呼「弟妹」，因為每次跟外人提到「妹妹」，大家都會反問「妳幾時有妹妹了？」，然後就要解釋一番。（講到這還覺得挺有道理的）但帥哥又反問我：一開始可能要解釋一下，但那又怎樣？難道妳覺得自己親近的家人，沒有比怕外人搞混來得重要嗎？再說，跟妳熟的人或真正在乎妳的朋友，讓他們也知道妳生命中就是多了一個妹妹不對嗎？2. 兒子的老婆不叫兒媳婦同樣狀況，由於帥哥爸媽一直以來也都和外人直接介紹我是女兒，前陣子和帥哥家的遠方親戚聚餐，大家聊天當中聽到他們提到「兒媳婦」這個詞，我才知道原來德文正式稱謂裡其實是有「兒媳婦」這個字（我一直以為沒有，連課本也沒教），不過當然，他爸媽也很可愛地，當場立刻和親戚們再三強調，我不叫兒媳婦，是女兒！

從小時候，不知道是因為骨子裡叛逆，還是淺意識就不喜歡強調稱謂跟階級關係，我老是搞不清楚爸爸的還是媽媽的，哪邊的要叫嬸、哪邊叫舅還是叔伯，也很困擾每次過年還是大節日，親戚們都要考我誰叫什麼稱謂。以前也常常因為自己被歸為「外」孫女，而覺得不受到重視很難過，甚至數次和我媽抗議。當然我總是被「想太多」這三個字打回來。說實在的，我也總是對台灣人這樣重視稱謂和階級關係的傳統文化抱持懷疑：究竟重視稱謂和階級關係是拉近了彼次的關係，還是拉遠了彼此的距離？而且說真的，為什麼大家不能放下身段跟稱謂，單純的就是一家人，讓我多認識你這一個人，是一個怎樣的人，不是比你的稱謂重要多了嗎？